尊祖敬宗必昌 （一） 乙酉年正月初，张子东主席、见端会长、天谈主编、子懋先生等乡贤，电邀余参 观“将军诞”。十九日清晨决定前往观礼，余知道这天张家乡彦为这每年最大喜 事忙碌，不宜扰人陪同，决意自行观光，随遇请教。八点半，余来到将军府观瞻 。 这天一早，各庙堂当事“董头”，分别上香祝愿合乡平安、“乡间保太平”，恭 请神明“下殿”，装成銮驾或“硬顶”。 将军府坐落鸡屿（金龙山）之麓，临金钱洲。将军府园亭额“金洲亭”，亭柱联 “显封安疆上【注1】，祈子添风光”。将军庙正门楣额安着“敕封护闽将军”横 匾。将军府中龛联“文治允敷民乐畅，武韬雄布国安宁”，歌颂主神文治武功， 护国安民，比较张家诸神祇，只有睦公受之无愧。本境弟子张君仁敬献的大殿中 门联“鸡渚仰灵神，恩敷万汇；侯封饶胜迹，景著千秋”，用来描述祖德荫庇后 人，发祥千枝万派，鸿恩广被人间，堪称后人尊奉景仰的历史与现实结合的烂漫 ，也很确切。 门前走廊直列二张八仙桌上排列三十六尊香炉，香烟缭绕，每尊香炉贴着红纸写 的神圣名号： 这九排香炉排列位置，基本决定巡游队伍的排序。不过，巡游队伍前导“保长公 ”“保长婆”的香炉不在这里排列。香炉排列位置，也基本决定下午巡游结束后 晋入宗祠“会神”时的先后尊卑次序，个别还依照“董头”临场“自由裁量”和 “引领司导”人的随意性而稍有错位，那是很轻微的错位，比如左右倒置。 大殿常设供桌排列十三尊留守香炉： 这十三只香炉双套，一套出巡用，一套留守。 张子金妻郑碧向余介绍：“大殿十三炉，门前预备起驾三十六炉，天前一炉，计 五十炉，得‘旺’字。”“大姐，你这么熟悉”。“我在这里烧香连续四十五年 ，没有间断”。 十点出头，这里五尊銮驾装扮稳妥。前厅并列四尊銮驾是大世子、次世子、周将 军、马将军，大厅一尊銮驾端坐着今天的寿诞主神护闽将军。 几乎同时，各境各庙各场坛“软身神像”都装扮稳当，分别由香案旗幡乐队迎往 “将军留宴处”就位编队，享用点心和午膳。 中午在宗祠备办酒席42桌，供参加“迎神”者用餐。另60人自备伙食者发给包餐 费。可知正式参加迎神480人，自愿跟班、帮助撑雨伞者不计。环村巡游一周之后 ，集中“将军留宴处”赏宴。 宴设二十二席。一般每席二三张八仙桌拼接，红烛高烧，茗香不断，吉祥物罗列 ，金玉满堂桌裙上款书“恭贺护闽将军千秋华诞”，下款书“祈求合家平安吉祥 如意”之类美好愿望，署名设宴人“本境弟子张某某”。全席山珍海味。“堂堂 第一桌”由十张八仙桌拼成，供护闽将军享用，张圣真君与五福大帝（张大帝） 左右陪席。进食时，上香鸣炮祝赞如仪，董头口中念念有词，供奉礼仪严肃隆重 ，留宴长街热闹非凡。 “宴”罢继续游遍五条街，清净街衢，保境安民。从午后开始到下午四点，游神 完毕。然后诸神请进张氏宗祠“会神”。大厅正中端坐软身神祇銮舆十六尊。大 殿两厢安位十余尊。前殿两厢安位十尊。次序与上述三十六尊香炉位置相当。 晚上“夜游”，灯火烛光通明，犹如银汉坠地，欢乐喜庆更胜白昼。 张子暖先生是这样记述将军诞迎神盛况的：“饮水思源，落叶归根，张家宗亲从 未忘记故乡。每年农历正月十九日将军诞，旅居各地者马不停蹄，回乡迎神。平 日寂寞沉静的故乡立刻人声鼎沸，全乡欢腾。迎神队伍绵延数里。邻乡亲朋戚友 争相观看，一时间欢呼声、锣鼓声、鞭炮声响彻云宵。入夜之时，礼花喜炮争妍 斗艳，流光溢彩，姹紫嫣红。谢神戏曲百花齐放，各展所长，连续月余天，笙歌 夜夜，人神共乐”。 （二） 正月十九，这个“九”字，千年来文字转载或蠹鱼虫蛀或水湿漫漶或传抄笔误， 有作“五”、有作“六”，事出有因，可以原谅。唯有猴屿张家多少年来年年为 睦公隆重“迎神”做寿诞，“十九”年年相袭，不会记错，这是张家人在张睦公 生辰存史方面一大贡献。 百神受令于祖灵的调遣，降福人间，庇佑张家儿孙后裔。这层意思在会神贺寿对 话中连续十多次强调表达。巡游五条街衢，列队尝宴，保境安民，进行大约三个 小时光景，下午四点聚进宗祠会神。先头銮驾16尊，肩驾20尊，请上神殿，居中 安坐，逐对参见护闽将军榷货大王。只见“董头”敕令某神“上殿见驾”，行“ 参见大王”礼。三参三免罢，护闽将军嘉勉一番，叮嘱发挥神力，消瘟驱邪，清 靖乡邦，保境安民，此番请进内衙聚会游宴，有待日后论功行赏。传令官重复敕 令，且有引申，大凡是与时俱进的实用通俗的吉祥语和民间愿景，诸如：平安发 财，出国顺利。吉语连珠，频唱好彩。 此日开始演戏敬神。大凡是喜事临门的喜主，事业成就的财主，生男育女的添旺 户，功名成就的显贵户，这些福禄寿禧康乐家庭或献宴，或献资，或献香，或许 愿，或谢愿，或布施公益，以各种形式表达对天地君亲师的景仰，表达尊祖敬宗 培根报本的良知与热诚，寄托开拓进取吉祥如意心想事成的良好意念。献戏，是 其中一种表达美好追求的方式。今年献戏40多本，要演到二月底。这期间，百神 与民同欢，“下殿亲民，慰问疾苦，祝贺喜乐。”将军府留吴啟留守，处理日常 事务。护闽将军看戏时，诸神“免参”，宗祠大门挂免参牌。 （三） 观礼之际，余深知将军诞决非对一尊漂来木偶的迷信。将军诞确实具有深刻的文 化内涵，是对凤池张氏开族功德祖张睦公的隆重纪念和借此祈求祖灵庇荫，寄托 各自美好望景的传统健康的尊祖敬宗活动。观礼之后又对三尊神圣研究，联系张 家发展历史及辉煌现实，得出“尊祖敬宗必昌”的结论。 睦公祖籍河南光州固始县魏陵乡祥符里，徙居闽之长乐县十都“福州里”。清同 治《长乐县志》载“张睦，字泰和，福州里人。仕唐，封太师梁国公。榷货大王 庙在福城东街凤池坊”。 睦公之先祖君政公（105世），官广东韶州别驾，由河南洛阳徙广东始兴（曲江） ，立为始兴派祖。递传至睦公（君政—子胄—弘愈—九宾—抃，江西丰城令，徙 河南滑县—仲雍，都城令，都城在西安—某公—某公—睦公第113世），睦公被其 后人立为“入闽一世祖”【注2】。 张睦佐王审知甚忠，主要三大功绩。①王审知（封王之前）“宁为开门节度使， 而不作闭门天子”，（意即宁可为唐天子守藩，不反唐，不擅自称王）。此乃地 方彦达睦公等人开导扶掖之力。②“闽之黄岐港有怪石为害，外商望而生畏。闽 王命张睦主持开凿，委派刘山甫董其事。唐昭宗乾宁五年（898）动工，天复四年 （904）凿成，昭宗赐号‘甘棠港’。从此，岁无覆溺之患，船舶穿行如梭，商贾 摩肩击毂，货物‘填郊盈郭’，国库日益充实，闽之财用富足矣”。这段记载见 于《睦公史话》。当时所谓“招来蛮夷商贾，敛不加暴，国用日以富饶”（《八 闽通志》语），主要招来东南亚商船，从黄岐澳（位于长乐文岭镇石壁村“布洲 ”）驶进甘棠港（今长乐金峰港，即指陈塘港）通商，征收贸易税，免征农业税 ，百姓拥护。③唐昭宗天复元年（901）始建罗城四十里。梁开平四年（910）官 民协力大浚西湖（长乐、福城都有西湖）扩大灌溉面积，发展农业生产。睦公又 是建城浚湖诸项工程主持人。 后唐同光四年（926）睦公卒于任内。生前受三品官，领榷货务。卒后追赠太师， 进尚书右仆射。 后晋天福四年（939）王延曦自称节度使，以薛文杰代领榷货务，多察民间阴事， 致富人以罪，收没富家财产，闽人多怨苦。对比之下，百姓思念睦公德政（敛不 加暴），乃建“榷货务金华大王庙”，塑像祠之。 宋太祖建隆元年（960）谥封护闽大王、榷货大王（庙在福州凤池坊，宋季改为张 氏宗祠）、张睦“英烈武护国公镇闽将军”民间通俗呼之护闽将军、榷货大王（ 庙在福州凤池坊，宋季改为张氏宗祠）（丹：这是国公级的大将军，非比一般） 。 宋开宝七年（974），吴越王钱氏请于朝，追谥王审知“忠懿王”，闽人为王审知 立祠，张睦和建州刺史孟威配祀于闽王祠。 睦公墓在横塘赤屿山（在长乐）。有长子张庸（《八闽通志》庸记“庑”）居守 。后圮。1996年闽侯上街厚美村张氏乡亲发起筹集资金，在厚美村过排山新建“ 张睦陵园”，以尽后裔景仰先贤之孝心，也是好事。墓已列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2002年11月，在陵园左侧建成睦公祠。 睦公“长乐福州里”人【注3】，“福州里”村面临福湖，水域广阔。湖旁有丹山 ，雅称凤。明崇祯知县夏允彝送“宋室忠烈”高应松祠联以凤起句（凤展丹山， 想当年，枢府铨衡，棣萼联芳荣史策；祥灵钟渤海，看此际，人文蔚起，冠裳济 美驾闽邦）。睦公后裔以“凤池张”为荣。福湖雅称凤池，烟波浩渺，可谓壮观 【注4】。丹山又称“威凤”，乾隆《长乐县志·艺文》林琼蕤《长乐记盛文》云 “丹山时来威凤”。（艺文下七十三） 宋代，睦公后人把“榷货务金华大王庙”改为“凤池张氏宗祠”，福城多了“凤 池坊”这一地名。1980年代，宗祠被拆【注5】。 先有张睦张庸在长乐福州里衍发成名门望族（凤池张），次有榷货务金华大王庙 ，三有大王庙改名凤池张氏宗祠。有了凤池张氏宗祠，才有“凤池坊”地名。这 个道理好像“凤岗八贤刘氏”祖源在长乐二刘村。凤岗指长乐“凤岗山”，“八 贤”指宋代二刘出八进士。后来有一支刘姓宗亲迁居福州高宅（建新）繁衍，为 不忘祖籍，遂命名建新居所为“凤岗”。有人却以为“凤岗八贤刘氏源自建新‘ 凤岗里’”。长乐二刘扼靠筹岩山，层峦叠嶂，千年前早有民居；福州建新乃冲 积的“洲地”，数百年前还是水波粼粼没有人居，哪来宋代八贤呢？类似简单的 史实却因史迹破坏、地名变迁、古籍虫蛀、传抄失误等等原因，被巅倒得很难更 正。还历史本来面目，正是文史工作者的无比光荣和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有的 课题疏理起来的确有些吃力。 张圣真君，睦公第十三世孙（睦—赓—可义—胤—仕俨—侢—贯—舜牧—鸿—汝 辑—普—信符—圣）。张圣生于南宋绍兴（1131——1162）末。面黑五露，志切 除妖。寻林六娘传授闾山正法不遇，遂投白云院为头陀。后在石窦中得宝剑雷令 等法器，为人治病除妖。一日，在（闽清县）十四都演溪九龙潭边仙人石“坐化 ”。乡人建庙奉之。 吴启，木偶。张家口碑相传“明万历（1573—1620）间，山洪暴发，族人于波中 得木偶一尊”“按神姓吴讳启”，乡人传他为镇闽将军。1991年“董头上神”说 吴启晋封为“四省元帅”。吴启、张圣都被睦公收为部将。 不言而喻，信仰张睦、张圣、吴启，三尊“神祇”之间各自历史时期、文化层次 与内涵截然不同。 人所共知，只有张睦公最值得张家人予以最隆重的顶礼膜拜。尊敬祖先才是唯一 的不可移易的最崇高的共同信仰，因为人之信仰可有不同，但都是父母所产则相 同。 人们不但尊敬自己的祖先，人们还互相尊敬异姓的中华同胞的祖先，因为有着共 同的远祖炎帝黄帝。华裔都是炎黄子孙。尊祖敬宗活动之所以崇高，在于能够以 增强全体炎黄子孙的认同感与凝聚力为最高归宿。所以，只有尊祖敬宗活动能够 得到任何时代各级政府的普遍赞许。尊祖敬宗活动不是迷信。张家乡亲连年为张 睦公庆祝千秋诞辰，所以猴屿张家最荣华富贵，财沛丁旺，吉祥如意，长发其祥。 【注1】显封安“疆上”，是否“疆土”之误？ 【注2】参见张桂元《张氏统宗世谱》。 【注3】清同治《长乐县志·选举》。 【注4】80年代以来，福湖被禽畜粪便污染，渐成臭湖。2005年开始清理疏浚，政 府拨巨资，民间凑成。 【注5】故址在竹林境新村。 【注6】此文经张家诸多侨领乡亲指导，提供口碑，张见端诸先生共同组稿，参与 修订。非宇彤个人所能完成，本当有多人联署，由于合作者谦让，忝独署。 高宇彤 丙戌年正月十九晚 |
